以后再也不说什么“一定XXX”的话了,脸好疼
驸马府果然是奢华无比,晚餐是鲍参鱼翅,沐浴是温泉玉池。李莲花心满意足地穿着绣有金丝银线的雪白长衫,跟着丫鬟到了公主给自己安排的住处。
小院清幽雅致,一座光莹白洁的石桥横亘于溪池之上,两旁水声潺潺。夜风拂过,有枝叶交错,飒飒作响。鼻端飘过一抹幽香,就算目不能视,也能想象出此时桥下碧盘滚珠,争相斗妍的模样。
他抬步走上石阶,头发未干,氤氲水汽在乌丝间汇集一处,凝成了颗豆大的水珠,从发梢滑落。还未及水面,就被一尾从池中一跃而起的红白锦鲤衔了去。
那硕大的锦鲤翻腾着入了水,激起一大片翻涌水浪,四散开来。
李莲花低头捞起被沾湿的衣摆,十分不潇洒的拧了拧水,名贵柔滑的布料顿时生出了点点波纹。他眯着眼看着手里捏着的那块皱巴巴的布料,莫名的想起了从前。
以前的李相夷一身内力充盈澎湃,运其于衣角发梢,休说风霜雨雪,就连浮游纤尘也不能沾染半分;以前的李相夷施展轻功走了三天三夜,从扬州到京师,只为了坐在宫室屋檐之上看一夜昙花开尽;以前的李相夷仗着高绝武艺败人无数,只为了他一时兴起的念头或是些玩笑般的赌约;以前的李相夷……
李莲花松开手,啧了一声,现在想来,当初的自己着实是任性自大而又铺张浪费,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喜欢那个李相夷。他惊才绝艳,冷峻高傲,就算任性妄为都是年少轻狂、少年意气,那时固然很好,可他也是真心的喜欢现在的自己。那么,笛飞声呢……
“李公子。”
“……啊?”李莲花从沉思中醒觉过来,微微一愣。
来人是方才领路的侍女,她仰起头说道:“阿慧见公子盯着池塘里的锦鲤,便来问一句,可要为公子拿些鱼食过来?”
李莲花微微一笑,“谢姑娘好意,不过这倒不必了。”
名叫慧儿的丫鬟向李莲花欠了欠身,正想转身离去。
“啊。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“姑娘留步。”
慧儿歪着头,抬眼问道。“公子有何吩咐。”
“可否劳烦姑娘,帮我找一个梯子。”
慧儿点了点头,“公子稍候。”她躬身万福,转身出了拱门。不消一盏茶的功夫,便走了回来。在她后面跟了两个高大的侍卫,一前一后,肩上共同扛着一把棕红色的雕花木梯。“李公子,这把可行吗?”
李莲花眯起眼,打量了片刻,抱拳一礼,“足用了,有劳几位。”
“公子客气了。”
待托侍卫把梯子驾到房檐边上之后,李莲花用了半柱香的时间,才顺着梯子慢慢地爬到了房顶上。
他小心摸索着走到屋脊处坐下,揉了揉酸痛肩膀,深深吸了口气。
就算李相夷所作所为有万般装腔作势,可观景赏月,确实还是在屋顶更好。
此时中秋已过,明月已不复当夜圆满无缺,像是疏忽间便少了那么一点。
又一阵风来,搅动一汪池水。李莲花方才出了些许薄汗,被夜风轻拂而过,骤然间侵染上几分寒意。
“咳,咳咳……”李莲花肩膀一颤,那寒意顺着鼻腔,顺着喉咙,侵入身体,肆意扯动着那些隐秘的旧疾,喉头开始涌上一股腥甜的血气。
就在此时,肩上一沉,一件尚沾着体温的外袍被扔到了自己肩上。
与此同时,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后心。
其实自当年那一战之后,李莲花总是觉得很冷,他曾在东海刺骨的海水里待了太久,寒意浸透皮肤,融入骨血,仿佛在三魂六魄里都扎了根,乃至上了岸来,那冷也挥之不去,如影随形。
可此时此刻,无论是肩上的外袍,还是抵住后心的手,都是暖的,他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一池无实质的温泉里,那暖渐渐唤醒了僵死的经络和肺腑,慢慢驱走了魂灵深处那些透骨的凉。
李莲花呼出一口寒气,他放松身体向后一靠,不出所料地被人接了个满怀。
他眨了眨眼,眼前的黑影似乎是向旁边散了一些,他开始看得见,不再是模模糊糊间间断断的零散图像,他看见夜空,看见月光如水,清辉如洗。
“今日的月色……好像比往日的都要好。”
言毕抬起头,忘进那人的眼。那双眼如幽深夜空,如漆黑深潭,此时都真真切切的倒映出他这么一个人来。
李莲花突然间觉得高兴得很,他笑了起来,笑出了声。